一个夏季，老画家带着五名学生去某山区小镇写生。山林风光好，老画家带着学生们顺着一条马车土道往深山里走，找到满意的地方，画到黄昏才返回。

　　这天，师生一行走得远了些，拐过一个弯儿，眼前突然一亮：隔着一道陡峭的山涧，对面半山坡十几间草屋隐现于浓荫淡雾中，柴篱豆花，鸡鸣狗叫，闲步的牛犊，那景色简直太美了！学生们纷纷打开画夹子原地作画。

　　吃过午餐，师生们看见一个男孩站在不远处，怯怯地望着他们。老画家不由生出些热情来，招招手：“孩子，过来。你是住在那边山坡上的？”

　　男孩得到允许，点点头大着胆子走过来，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惊奇。

　　老画家让男孩倚树而立，他亲自给男孩画了张像递了过去：“是不是你？”男孩接过，一下子笑出个鼻涕泡，可能意识到失态，连谢谢也没说，便飞也似的逃了。

　　有学生感叹：“咱全省有名的画家亲自执笔，他就这么拿走了，也不说声谢谢。”老画家笑笑：“小孩子嘛。画画！”谁也没想到，画到太阳悄然跌落，老画家带领学生们往小镇返，走到马车道口时，听见急匆匆的跑步声——是刚才那个男孩！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七大八小的孩子。

　　老画家问道：“孩子们，是不是想找我们画像？”刚才那男孩不住地点头。

　　“太晚了。”老画家说，“这样吧，明天上午，还在这里画。咱说话算数。”于是孩子们就站在路边，目送着师生下了山。

　　吃过饭歇下，有个学生报告老师，明天有车子出山，咱正好搭乘。可老画家正色道：“不能回去，咱答应给孩子们画像了。”学生们不解：“为几个孩子，何必那么认真？老板说那车子好几天才遇到一回。”

　　老画家往床上一倒，望着天花板，缓缓说道：“山涧‘对面能说话，拉手得半年’。那男孩跑回屯里，再带伙伴们来，就花掉将近半天的时间。晚上目送我们下山，他们到家都半夜了！明天，孩子们肯定还去那里等，咱就这么走了？”学生们沉默了。

　　第二天，师生们一直等到中午，也没见着要画像的孩子们，学生们抱怨纷纷。这时，一个老农从不远处走过来，惊喜地说：“原来你们在这儿呀！大伙等了一上午，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。”

　　这是怎么回事？师生们跟着老农往前走，原来，马车道是连续“S ”形的拐弯，他们少走了一个弯……

　　土路边，师生们全呆住了：十多名老老少少穿着整洁的衣裳，陪孩子们画像，各自胳膊上都挎着给师生们的土特产！

　　老画家老泪纵横：“东西不要。请带我们到屯子里去画。什么时候你们说可以了，我们再离开，就因为你们这一番等待……”

作者：顾文显

摘自：《意林》少年版

时间：2023年12月下/半月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