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学会欣赏和思索,有时,大概也就是一瞬间的事。
那一年,我14岁。
早起,推开门,昨晚阴沉着的天,倏地变得清澈。晨光从东厢房的顶上掠过,比以往通透和亮堂了许多。空气中属于夏天的闷热气息,仿佛也在一夜之间遁去,干爽的空气中夹杂着点点凉意。
“昨夜起了北风,你还是穿上长袖衫吧。”母亲在里屋叮嘱。
星期天不用上学,我们六个小伙伴要到村南的桃花堤上去收摘最后下树的八月桃。
高高的桃花堤,堤顶和两面斜坡种满了桃树,春节后不待春风吹来,便一堤桃花绵延数里,蔚为大观。近千棵桃树,五月桃、六月桃、七月桃已早早地被收购,留下的这些八月桃,也就七八棵。它们结的果,个小皮厚,肉紧味酸,是不受人待见的。
我们来到八月桃树下,棵棵硕果累累,透出历经秋风后的隐约的褐色。我从这隐约的褐色里发现了隐约的秋的痕迹。
摘完三棵树,小胖墩说,该歇晌了。
“走啊,看河去!”我招呼大家。
我们一齐冲下河堤,来到十数丈外的河北岸边。
平原地方的河,或因了落差的小,几乎看不到水的流动。我们小心翼翼地蹲在岸边,将沾了桃胶的手探进河水中洗濯,方看到那平静的秋水在指缝间缓缓流过,指尖微微地痒。抬头看去,南岸边的苇草,挺出水面的尖尖已稍露枯黄。一只蜻蜓立在上面,翅膀不像在春和夏,会不停地上下扇动,而是静若木偶。一阵秋风袭来,吹皱了水面,整条河立刻兴起密匝的波纹。秋天的河水已不似春夏的清澈和剔透,稍显浑浊,河面上多了些枯叶……
苇草、蜻蜓、落叶,我似乎在这“共长天一色”的河水里,看到了秋的容颜。
桃花堤的另一侧,玉米长到了小半人高,人们穿梭其间,培土、施肥、浇水、锄草,一派忙碌。他们也大都穿上了长袖衫,脱去了草帽。有的或许是劳累了,驻足玉米丛中,一手撑着锄把,一手置于额前,向远方眺望,可是在想象着玉米丰收的景象?又有一股北风吹至,碧绿的长长的玉米叶“唰”地抖起,宛似迎风招展的旗帜……
我不知道,在这一天,我怎么会对秋风和秋天有如此多的感慨,以至于它留在了我的记忆里,一直到45年后的今天。
晌午了,昊昊秋阳白灼灼的,已蕴含了秋的清爽和抽丝般的明丽。我们六个小伙伴每人挎着满满一篮秋桃,开始往家走。
秋风起时,我们便挎着秋的硕果了!
作者:谢新源
摘自:《意林》少年版
世间:2023年11月上/半月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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